原标题:灵山之殇:山难、救援与户外圈作者:邱杨付晓英摘要:“户外活动最简单的强度是1.0,1.5属于强度不大。但实际上,即使有过10年的户外经验,也没有想到在海拔2300米的灵山上冬季会有这样的极低温度。这个活动的强度起码在2.0以上,对体力、经验和装备有很高的要求。但在实际报名过程中,没有任何审核。”严寒下的山难2012年12月22日,玛雅界预言过后的第一天。受入冬以来最强冷空气的影响,这一天城区白天的最高温度为零下3摄氏度,而夜间最低温度为零下12摄氏度,北风4~5级。早上7点20分,汪艾丽乘坐地铁1号线到达终点站苹果园站D口。来短期出差的她几天前在绿野户外网上看到天行队领队煊儿发起的名为“登顶第一峰东灵山”的一日往返户外活动。今年34岁的汪艾丽已经有将近10年的户外运动经历。“中国大部分地方我都走遍了,曾从云南泸沽湖徒步走到四川亚丁,也曾爬过非洲乞力马扎罗山。”她告诉本刊记者。汪艾丽说,她此前曾通过绿野户外网参加过一次强度为1.0的平谷徒步活动,感觉强度很小。“灵山这个活动强度标明为1.5,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加之我相信‘绿野’这个平台,所以这次报名的时候并没有仔细看帖子的内容。”汪艾丽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在网上完成了报名、付款、确认的全部流程,整个过程中对其报名资格并没有任何核查。“直到出发的前一天,领队煊儿才给我发了一条提醒短信,让大家带上高能量的食物和热水,登山鞋、冲锋裤和登山杖,如果有雪套的话带上雪套。”汪艾丽告诉本刊记者,当她到达苹果园地铁口附近的集合地点时,已经有领队提前包好的车在边等候,这是一辆小型的大巴车。“车上座位大约有40个,基本上都坐满了。”汪艾丽在和邻座女孩聊天时,还表达过这样的疑问:自己原来参加过的户外队伍人数最多不超过12个,怎么这边的活动人这么多?7点半左右,人员到齐,车辆出发。“包括我在内的4个人是网上缴费,其他人都是当天将60元车费直接交给领队煊儿的。上煊儿让大家介绍,情绪都挺高涨的。”通过介绍,汪艾丽了解到队员里有三四个新人。“有的新人直接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就来了,这在爬雪山的时候根本不顶用,一下子就湿透了。”汪艾丽回忆道,“其余的队员或多或少都有过户外经验,但要说经验很丰富的似乎也不多。队伍里一共有8位女队员。”“大家的装备并不齐全,副领队马云飞提前带了五六个雪套,一下子就卖完了。”汪艾丽对这个高个子年轻男生印象不错。“我当时坐在第二排,他就坐在我前面,还帮大家示范雪套的系法,给人感觉是一个很开朗、很活络的男孩子。”汪艾丽告诉本刊记者,她自己的装备也不足,毕竟是在外出差,所以只带了冲锋衣、冲锋裤、登山鞋和头巾,提前在网上买的雪套和冰爪,在出发前还没有到货。因为觉得强度1.5的活动并不需要太多食物储备,加之天气寒冷不便,汪艾丽随身带了三瓶水外加一包饼干。关于安全问题,汪艾丽记得一个网名为“飞翔的大鸟”的男生在介绍时特地提醒过大家,领队煊儿也提及过。“她强调14点一定要下撤,还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脸冻得疼时搓搓脸,好手和耳朵等等。”但汪艾丽认为,这些措施交代得并不充分。“煊儿发的短信里提示,当天温度最低是零下12摄氏度,但这个温度应该只是城区或山脚下的温度,她并没有提醒大家山上的温度低至零下20~25摄氏度,也没有预先做好应急预案。”大巴车在上午11点到达下马威,众人下车整理好装备,在入口处合影后开始上山。“天气状况不错,因为下马威这边不是风口,从这里上山风并不大。”汪艾丽说,煊儿并没有和大家明确说明人员的安排,但从实际行进的过程看,上山时由马云飞带队,煊儿押队。“上山时明显感觉到他们不熟,一上山就走错了。从下马威上去有两条,一条往左一条往右,小飞带着我们先往左走,几分钟后才发现走错了,然后折返到右边那条上。”汪艾丽坦言,当发现领队并不认就敢把队伍带到山上来时,“虽然大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是有想法的。可人已经在山上了,只能一步步走下去”。沿着下马威慢慢往上行进,山上的积雪越来越厚,队员们根据体力和速度的不同慢慢自动分成几个梯队,三四十个人的队伍铺展开来,拉出一道冗长的行进线。“一开始我走在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之间,慢慢地就落后了,爬到一个山坡时,因为这里雪不厚,看不清楚脚印的去向,我就和另一个队员停下来原地待命。”汪艾丽说,当时她和同伴用登山杖在附近探过,一插下去,积雪最深处达六七十厘米,浅处也有30多厘米。等到第二梯队的大部队爬上来,大家探了一下后继续往山上行进。“我们走到一个正对着五指峰的山顶处,大家在这里合影,然后休整了10分钟。有队员用手台跟小飞联系,说14点已到第二梯队准备下撤。随后双方互报了身边的人数。”汪艾丽记得,当时小飞说他身边加上他一共有6个人。“下山的过程非常,有些地方根本走不了只能靠身体滑下去。风越来越大,并且开始下起了小雪。”据汪艾丽回忆,下山时大家都全神贯注顾着脚下的,并没有听到与第一梯队间有手台联系。此时,队员“飞翔的大鸟”就在马云飞带队的第一梯队中。“小飞为了冲顶,把背包放在五指峰下面很远的地方。6个人中我走在最后,走过五指峰后又爬了20多分钟,这时小飞和另一名队员‘无碍’已经冲上主峰约四五十米高的地方。我们余下的4人在主峰山头下目送他俩冲顶。当时风很大,卷着雪花,时间大概也有14点多了,我们4人决定放弃冲顶往回撤。”“飞翔的大鸟”向本刊记者回忆,4人下撤经过五指峰时,附近风力至少有6级,温度低达零下20多摄氏度,“很多地段一脚踩下去,雪能没到大腿根,我在东北待了几十年,在待过几个月,也没有经历过这种状况”。经过放包处,大家将小飞的包留在原地,“这里面是他的各种装备给养,他下山时要用的”。汪艾丽回到山下时已经是15点40分,此时车上已有五六人先行到达。几分钟后,煊儿带着部分队员回到山下。16点半左右,“飞翔的大鸟”等4人也回到车里。“这时还有3个人没回来,除了小飞和‘无碍’,还有张春刚。因为张春刚是单独行动的,所以当时煊儿比较担心他,大家反而觉得小飞和‘无碍’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汪艾丽说,过了不久,当天色开始擦黑时,大家看到张春刚出现在前方的公上。此时全车的人都在等待小飞和“无碍”,煊儿用手台问小飞是否快到下马威了,小飞回答说他们还在五指峰附近,并且“无碍”已经开始失温。“我们都很吃惊,煊儿也很惊讶,这个时候已经将近17点了。”汪艾丽说,此后她就再也没有从手台里听到小飞的声音。煊儿和“小鱼司令”、“houss1988”、“是谁”4个人带上急救药、热水、手台和头灯等急救装备上山接应,由于煊儿行进速度较慢,为争取时间其他3名队员让煊儿返回车上。“我们停车的地方没有信号,车子慢慢往前开想找到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求救。”汪艾丽说,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17点半,天色完全黑透,窗户上结满了冰凌,看不清窗外的情形,回去的上大家情绪很差,又有不少人冻伤了,一上只感觉到寒冷和寂静,间或听到煊儿和3名救援队友的联络声。上,“飞翔的大鸟”和几个队友分别打120急救和110报警。“因为在和交界的地方,110说归管,110说找,这样来回了一段时间。后来我用手机上网查到以前的山难事件是由救援的,才打了119求救。”“飞翔的大鸟”回忆说,120救护车和消防车在18点多先后抵达,煊儿坐消防车前往下马威,其余队员则由大巴车载回。在回城的上,队员们一直在讨论小飞的包到底有没有被拿下来。“几个人去放包的地方翻了翻,结果发现小飞的包真的在车上。当时大家的心都凉了,觉得已经没有太大指望了。”汪艾丽说,小飞出发时曾经介绍过他包里的东西很全,有睡袋、羽绒服和食物。事后,汪艾丽才从绿野论坛中获知,当时在灵山上还有其他队伍,对方以为这个背包是自己队友的,就把包里的食物放在原地,而把包背下来了。22点多,汪艾丽终于赶到苹果园站坐上地铁,于23点半回到酒店。而冻伤的“飞翔的大鸟”在回城后则四处寻找医院就诊,从首钢医院转往301医院。